2024年11月5日 星期二

初心(平凡篇)

資深會員專欄 property.hk 原文
※珍惜香港※.2024-11-05 19:38【初心(平凡篇)】
非凡能力之覺醒,源自對貢獻所屬領域的使命感;而這份使命感,就是我們爆發出非凡能力的初心。
 

 
前言

想不到,上回一句待續,足足待了半年。記得當時我說《非凡篇只完成了一半,但其實那一半,已經可以獨立成篇,所以今天的文章,就不叫什麼下篇了。《初心》系列第六篇,既然是非凡之延續,那就取名《平凡篇》吧! 


怎麼非凡變平凡了?不錯!這回不會有如「太空電梯」等天馬行空的科技,也不會有《三體》之類的科幻。其實,所謂創意、創新,並不是科技要去追求的,因為它們代表著人類的私慾,極其量只能作為推進科技發展的一種動力。坊間有云,科技追求創意、追求創新,實質上是本末倒置。自古以來,人類發展科技的初心,都是為了掙扎求存,為一代一代生命的延續與持續發展而努力。尊重生命的科技,才有資格主宰地球,但若然科技的發展偏離了初心,甚至淪為滿足人類私慾的工具,以致失去了對大自然賦予我們生命的尊重,那麼大自然回敬予人類的報應,就只有滅亡了。 

人類的私慾

或許有人會質疑,創意、創新,怎麼成了私慾?我想問,要威、要型,要全新、首創、領先,要震撼、與別不同,這不是私慾,又是什麼?我並非否定創意、創新,它們確是有效的動力,但只限於動力而已,絕不是科技要追求的目標。一件科學課題,往往有多種解決方法,而大多數情況下,都沒必要有什麼創意,最直接、實用的就是了,且有些方法,是不能使用的。2023 年初,一位內地科學家申請「高才通」來港獲批,後來遭入境處撤銷。原來這位科學家,就是五年幾前震撼全球,基因改造嬰事件的主角,他透過基因編輯技術,創造出全球首對愛滋病免疫嬰,後來被法院判了三年徒刑。記得當時他回應各界批評時還堅持著說,歷史將證明倫理最終會站在他們那邊 

負責任的科學家,有所為,有所不為,不能用的方法,不用就是了,為何偏要去用?請勿拿什麼造福人類等借口,來掩飾自己的私慾。不過,隨著科技逐漸變得市場化,也許真如那位內地科學家所言,倫理最終會站在他們那邊了。無他,誰管你用什麼方法,沒創意、創新,拿什麼吸引投資者?《非凡篇》發表後,引來了過百回應,當中較為觸目的,就是資本家與科學家的爭議。有人說,沒有資本家,科學家什麼都不是,這是何等囂張的態度,相信大如首富,也不會如此目中無人。科技是人類為求生存,進化出智慧而成的產物,並不是來自什麼錢,難道人類發明鑽木取火,又需要錢?縱然這個世界沒有投資者,甚至沒有錢,以物易物,或什麼形式也好,人類要生存,就必然會發展出科技。而科技本身,就是利用有限的資源,去創造無限的資源,有實力的科學家,從來都是看著辦。不如我說白些,實情是,沒有科學家,人類什麼都不是! 

成功的投資者,尤其是投資科技,都是求才若渴的。科技本來就是高風險投資,上百甚至上千件項目,也未必能跑出一件。所以有價值的科技項目,不愁沒有投資者,而對人類有貢獻的科技,甚至捐贈也可以。近年鮮有露面的香港首富,早前就以視像形式,出席了他基金會捐贈予港大醫學院,亞洲首部採用組織碎化技術,用以治療肝癌儀器之示範會。當時港大醫學院長還引用了他一句名言「要創富先創新」,原來首富的見解,竟與我不謀而合,要拿科技來賺大錢,就一定要創新,看來他也認同,創意、創新,是人類的私慾吧? 

愛因斯坦的遺憾

我完全肯定其基金會對社會作出的貢獻,不過我想說的是,投資者也好,捐贈者也好,換成誰也沒有分別,然而具實力的科技高手,往往是獨一無二,換不掉的。但話雖如此,科學家對其領域必須保持著謙卑與負責任的態度,才不致於被私慾所吞噬,做出遺禍人類之事 

據說「現代物理學之父」愛因斯坦,生平最大的遺憾,就是 1939 年給時任美國總統小羅斯福,寫下了兩封信,其中較短的那封,於一個多月前,在紐約佳士得以 392.2 萬美元拍賣成交,成為至今成交價最高的愛因斯坦信件。當年就是這兩封信,促成美國開展了製造原子彈的「曼哈頓計畫」。後來小羅斯福去世,杜魯門繼任,那時候正值二戰末期,德國已經投降,日本亦節節敗退,但杜魯門依然決定在日本投下了兩枚原子彈,當時愛因斯坦聯同另一位物理學家波爾,曾力諫杜魯門不果。戰後愛因斯坦於 1947 年接受美國《新聞周刊》訪問時,直言倘若早知道德國造不出原子彈,就不會為此做任何事。皆因當年他之所以同意去信小羅斯福,只不過是擔憂德國會率先開發出原子彈而已。 

那麼,美國向日本投下原子彈,是對還是錯?對與錯的爭議,從來都是漫長和沒有結論的,但我們每位科學家,都心知肚明,世上並不存在什麼必然的方案。難道沒有基因編輯技術,人類對愛滋病就束手無策了?若世上沒存在過什麼原子彈,二戰就要打到今天?宏觀大勢之進程,不會因為某特定方案之存在與否,而受到左右的。什麼為了公義,非此法不可,說到底,還是為了滿足其私慾,拿出冠冕堂皇的借口吧。 

弱肉強食的世界

人類發展至今,自恃有文明、有文化,還是與蠻荒世界無異,弱肉強食、適者生存,換個模式罷了。微觀世界裡,對與錯,都是強者說了算,弱者無權話事。所以數十年來,以色列持續吞併巴勒斯坦土地,是對的,屠殺加沙數萬平民,也是對的。如今辛瓦爾死了,美國總統拜登說:可喜可賀!內塔尼亞胡就回應:還未夠呢!看來,那位內地基因科學家,也不一定是錯的,倘若他投奔美國,又得到美國政府的庇護和支持,說不定錯,就變成對了!各位也許覺得這些世界大事,和自己沒有關係。不如我打個較貼身的比喻,有人問你借了一大筆錢,幾年後他對你說:這樣吧,那筆錢,你就看成是一項輸了的投資。他還說:你應該感激我,過往幾年,九成投資者都輸錢,幸虧有我,否則你拿去做槓桿,說不定還惹來一身債,是我救了你一命呢! 

這算什麼道理?無他,你比他強,就是歪理;他比你強,就是真理!同類事情,世上每個角落,天天都在發生。尤其是商業社會,誰欠了誰,誰幫了誰,往往是沒有明確定義的。供應商和客戶之間,好景之時,就是伙伴關係,但當市場逆轉,供應鍊上的每位參與者,是否理應分擔損失?非也!強者往往對市場有較大影響力,保住他們的利益,即是保護了市場,也就是說,市場的損失,就全數由弱者來承擔吧。所以跟強者交手,就要有永輸的覺悟,且輸了還得理虧,因為他們是顧全大局,甘心為世人所唾罵,這是何等偉大,何其委屈! 

記得在《非凡篇》裡面,我提到合約精神。作為小業主,若有租客在死約期內提出退租,我們一般都會酌情處理,總之交足居期內的租金就算了,怎會那麼不近人情,硬要追收整個死約期的租金?不過如果是地產商,那就很難說了,所以要秉承合約精神,還得先衡量一下自己,有多少斤兩。又例如你買了一手樓,轉個頭地產商大減價,結果你上不到會,不知道可否向地產商追收差價?反之,如果你撻訂後,人家又照價再減,就可以追收你差價了。坊間常有怨言,為何強者,不可以讓一讓弱者?營商環境惡劣,可否共渡時艱,減一減租?說這些都是沒有意義的。不如你問一問銀行,能否共渡時艱,減一減息?當然不可以,大局為重,聯繫匯率嘛!要怪,就怪那半個地球外的美國吧! 

等價交換的謬誤

各位請勿誤會,我完全沒有批判或責怪任何人的意思,再者,利益為先,何來對錯?我只不過讓大家看清現實,在做每個決定之前,先衡量一下自己是什麼料子,不要對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,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。但話雖如此,當日我依然天真地提出了這個疑問:究竟地產行業,是為了什麼而存在?買家、業主、租客,在地產商眼中,又算是什麼?無他,在網站公開發文,全地球都看到,萬一我的文章,觸動到某些適當的人,使他們作出一點點改變,那怕只是一點點,說不定可以改變世界。我希望所有非凡的人,都能夠達致二次元,以其非凡的能力,回饋自己所屬之領域,而不是從中拿到盡,貢獻就只靠捐錢。 

我從來沒有否定過捐錢的貢獻,反之,我非常肯定、非常贊同。但我想說,做善事,是要從心,只得付出,不求回報,也不會有回報。如果你以為,做一點義工,捐一些錢,就可以為自己及家人積什麼陰德,又或者,提升一下自己的運氣,在投機市場上撈一筆,又或者,可以拿來抵什麼過,那就大錯特錯了!既然這是弱肉強食的世界,而你又從中取了利,就不要期望還有等價交換這回事。不公平的世界,何來等價交換?你享受了不公平,又要等價交換,天下豈有如此著數之事?所以我說,只有在微觀世界內,才是強者說了算,因為宏觀世界中,大自然是惟一強者,大自然定律之下,沒有強者 

其實,就算這個世界,真有什麼等價交換,也是無補於事的。拿宰割所屬領域得來之利益行善,變相即是那些受你宰割者所行的善,與你何干?你只不過替人作嫁衣裳而已。正如我在《非凡篇》裡面提到,運用自己非凡能力圖利,而不去回饋其領域的人,縱然捐了很多很多錢,甚至捐盡所有,也無法洗掉他一生忘本之孽。我說得這麼白,也許有人會不太高興,甚至扣我仇富的帽子。世上總有些人,思考不用腦子,我自己也是一名投資者,小資本家,法團專業投資掌舵人,仇什麼富? 

二次元之無奈

當日我對鄭志剛,予以二次元非凡之高度評價,就是因為他願意投入自己非凡的能力,回饋所屬之領域,不如其他同業那麼賺得盡。除了上文提過,在零售業低迷之下,脫穎而出的 K11 之外,他旗下管理及活化的星光大道,更是弄得有聲有色。近年港府身陷財赤,還要千斤撥四兩,大灑金錢推動所謂盛事經濟,到頭來,還是吃力不討好。然而另一邊廂,鄭志剛的《多啦A夢》巡迴展,就大獲好評,吸引了 500 萬人次來訪,更帶旺了周邊經濟,成為盛事之典範。大家試想想,倘若十大富豪裡面,多幾個鄭志剛,香港會是什麼情況? 

不要想了,莫說要多幾位,現在就連這惟一的,也得退了下來。我覺得有些奇怪,作為香港十大財圑之一,雖說負債率高了些,但財務結構依然穩健,背後支援強大,發展之項目又充滿前景。反觀其他地產財團,縱然負債率相對低,發展卻千篇一律,了無新意,在內地性價比超越香港的宏觀環境下,毫無前景可言。但坊間的評論,就惟獨針對著新世界發展,劣評如潮,股價屢創新低,而在其業績公布前一個月,更作出了非現金資產重估,導致近 200 億帳面虧損,股價應聲即插一成,股民自然怨聲載道。其實近年物業及金融資產齊齊大跌,任何一間地產商做資產重估,都難免會顯示出重大虧損。記得當時球叔發文,形容此為「行業重置」,為日後 U 型甚至 V 型反彈作準備。 

無論背後發生過什麼,真正原因是什麼,已經不再重要了。總之結果就是,這位四度蟬聯的「最佳行政總裁」,辭去了所有其家族之執行職務,還要出錢購回自己的心血,且是管理權,並不是擁有權。但話雖如此,鄭志剛本身已經是富豪級,具真正實力的企業家,自有其發揮機會,大家拭目以待。不過,以公職身份貢獻業界,當然遠遠不及財團之力那麼直接有效,這無疑是香港人的損失。 

最黑暗的時期

世事就是如此無奈,再非凡的人,也得認輸,且輸了還得理虧。無他,誰叫人家比你強,而所謂強,不一定在於能力,很多情況下,都只在於財力。不信?不妨試試,跟財力比你強的人打打官司,親身體會一下,你就會知道,所謂法律面前,人人平等,到底是什麼回事。我不是說笑,創業初期,我就曾經陷入過知識產權訴訟,對方還是上市公司,一打就是五年,那是我一生中,最黑暗的時期。 

因訴訟涉及金額過百萬,必須打上高等法院,即是要請大律師。談話費、文件費、信件費、影印費,全都是 VIP 價,上一庭更以十萬計。為免你拖數,還要維持著數十萬預付按金,未扣畢就要再添,真是賺幾多也不夠付律師費。惟有盡量親力親為,若無必要,豈敢勞煩那班律師大帝。後來打到中段,雙方都要提供第三者「專家證供」,於是我硬著頭皮,去請求我修讀電子工程系時期,一位相熟教授的幫忙。我見他一臉不好意思,原來他恰巧就是對方的專家代表,並已經提交了專家證供。他還說:早知對簿公堂的,是自己之前學生,就不接這份兼職了! 

後來我聯絡到另一位相熟的教授,他是當年面試取錄我入學的。我對他說,我真的付不起錢,可否贏了才付?他回覆我,這是一項要申報的兼職,不收錢交代不了!最後,我得到前上司的杖義幫忙,他雖然不是什麼博士、教授,但也是一名特許工程師,他為我們寫的專家證供,比對方那位收錢的專家更用心、更貼地,使我們在那一役中,取得了優勢。 

沒有平凡,何來非凡

所以,並不是任何領域,錢都是管用的,尤其是科技。倘若你以為,錢越多就越強,還囂張地說什麼「沒有資本家,科學家什麼都不是」,那就等著被騙吧!既然你不了解,也不認同科技對人類存在的價值,就注定只能與騙子有緣。因為具實力的科學家,從來都是看著辦,你又怎會看得起他們? 

正如當年,有人看不起中國第一艘航空母艦「遼寧號」,因為它是由前蘇聯遺棄了的半成品改建而成。但時至今日,中國已經擁有三艘航母,當中最新型的「福建號」,更配備了「電磁彈射系統」,成為繼美國之後,第二個擁有電磁彈射航母的國家。有美媒甚至估計,中國或正在建造全球首艘專用無人機航母。同樣地,我又見到有人看不起 C919,取笑它只不過是從外國買入零件組裝而成,有如買盒遙控模型回家自己砌。如果研製 C919,真的有如砌模型那麼簡單,世上就不會只得波音和空中巴士兩大民航機製造商了。不要沒頭沒腦地跟我說,又是因為什麼錢,難道這個世界,只有美國、法國和中國有錢?何不叫印度試試看,與其做人家 C-295 的加工廠,倒不如自己去買零件,砌一部自家設計的 I919 出來吧! 

記得我在 2021 年的《新年祝願》裡面提過,在想做一個非凡的人之前,首先就要學做一個平凡的人。科技本來就是應用科學,即是把已知的科學,組合成所需之物,所以科技的本質,就是砌出來的。要先透徹了解平凡之物,方能創造出非凡的科技,而真正的科技高手,亦從來不會看不起或忽視任何平凡之物。正如高錕發明光纖,就是針對研究利用光學的 Total Internal Reflection全內反射),這個就連中學生都懂的基礎原理,最初提出之時,更被批評為癡人說夢。後來他並沒有就此申請專利,還說:如果事事以錢為重,成果一定會大打折扣。所以,眼中只有錢的人,自然看不起高錕這類科學家,他們甚至會說,沒有老闆,高錕什麼都不是!我是否猜對了? 

真正的科技中心

回看香港,推動創科數十年,早於董建華年代,已經弄出了一個數碼港加一個科學園,後者還建成了三期。香港理應是國際科技中心了,為何到今日阿超年代,還在弄什麼創科中心,發展什麼藍圖?究竟出了什麼問題?是欠地?欠配套?欠人才?難道,又是因為錢?看來我又猜對了!港府成立引進辦,遊說重點外企落戶香港,拿出的籌碼裡面,惟香港獨尊的,就只有一個資金自由、低稅率的國際金融中心。再加上政府自己投錢,成立了一系列創科基金,就看阿超最近一份施政報告,又說要投放 100 億元,成立創科產業引導基金 

如此說來,單靠金融,就可以撐出個創科中心,那麼莫說八大,弄個百大中心也不成問題了。無他,沒有錢,創科什麼都不是,所以我還是那句,等著被騙吧!其實,要衡量香港是否創科中心,很簡單,只要問一問,每年 HKDSE 的狀元,會選什麼科?本港資助大學畢業生平均薪酬,科技系之排名如何?香港工程師學會(HKIE)的理事會裡面,是否還是以土木、結構、機電等大型地產項目的工程師為主?創科領域的工程師,佔幾多位? 

或許各位有所不知,在我讀書的年代,香港曾是亞洲高科技中心,其電子產品聞名天下,而當時的大學電子工程系,更是僅次於醫學系之神科。當時我只不過是一位基層學生,住廉租屋、拿公援,沒錢買課外書,更沒錢買電腦,中學又沒有電腦科。我惟有從公共圖書館借書,或到當時的翻版電腦中心,深水埗黃金商場買平價書,以手寫模擬電腦運作學習程式設計,又上同學家借用他的 LASER 電腦,還帶上三文治做午餐,結果給他養的狗搶吃了。他不好意思,就把電腦借給我回家實習,剛巧負責公援的福利處社工突擊檢查,我急忙用被褥蓋之,免得被誤會是自己買的。後來我 A-LEVEL 考試成績不理想,但仍堅持冒險全選電子工程系,結果因面試表現好給取錄了。倘若當年,我抱著沒錢什麼都不是的心態,我的命運又會如何? 

矽港計劃、中芯國際

眾所周知,台灣電腦業,曾經輝煌一時,但原來香港才是亞太區電腦科技的先驅,這恐怕沒太多人知道吧?畢業後我在一家本地電腦企業當工程師,當時這家科企,已經開發了多款應用於蘋果及 IBM 兼容電腦的芯片组(CHIPSET),也就是說,我們的電腦周邊芯片技術,比台灣發展得更早。我參與了當中的邏輯設計,還通過韌體配合外圍線路,修正了其他芯片的設計漏洞,成為當時晉升最快的工程師,四年後更上了管理層。那時候台灣主機板大行其道,在價格戰壓力下,董事會決定放棄自家電腦品牌,隨波逐流開發主機板,整個電腦工業,瞬間轉營為零件炒賣市場。最後如我所料,集團終於結束了整個電腦分公司,當時我在行內頗有名氣,是同業挖角的對象,跳槽自然不成問題。 

然而隨著工業轉營,本地電子企業為了降低成本,紛紛把生產線轉移至內地,其後更把研發基地一併轉移。這是全面化的轉營,並不如某些地區或國家般,會把高端科技的研發保留於原處。結果,眼中只有錢的本地科企,到最後連自己也生存不了。1999 年,漢鼎亞太集團提出在香港興建六間晶圓廠的「矽港計劃」,就成了我們高科技界的終極希望。 

當時的香港,並不是以資本為主的什麼創科中心,而是集高科技研發與工業於一身,真正的科技中心,擁有大量人才,包括芯片設計人才,及健全的電子科技產業鍊。可惜政府不支持,傳媒不支持,公眾不支持,更被當時的財爺曾蔭權,形容為「聘用人手少及增值不太高的行業」,矽港計劃最終落戶上海,成為了今日的 SMIC(中芯國際)。縱然上海提供了較吸引的優惠條件,但無論在技術、產業鍊及知識產權等各方面,都只屬雛形,甚至可以說是由零開始,後來中芯陷入了來自台積電的知識產權訴訟,在發展上走了不少彎路。倘若當年計劃成功落戶香港,說不定今日的 SMIC,已經成為媲美甚至超越台積電,全球最先進及最具規模的晶圓代工了,再加上其引申出之龐大電子高科技產業鍊,到時候香港的本土經濟、港府的庫房,還須要靠地產食糊嗎 

非凡突破之看著辦

在上文《非凡篇》待續之前,我以勞力士 Daytona,對比華為 Mate 60 RS 非凡大師,還請大家思考一個問題:究竟是一隻勞力士,還是一部非凡大師,更值得去擁有?無疑,若計金錢價值,一部手機,遠遠不及一隻名錶。不過說實話,我戴上了勞力士,沒感覺有什麼特別,但手握非凡大師,就愛不釋手,因為它代表著一家科技公司,為掙扎求存作出非凡突破的重要里程碑。 

 

非凡大師,是標誌著突破美國科技封殺的 Mate 60 手機系列之頂級旗艦版,當中的核心處理器 Kirin 9000S,就是突破封殺的關鍵,證明華為無須依賴美國科技,就能自主研發及生產 5G 芯片了。由於華為沒有公開此處理器的任何技術資料,引起了全球拆解潮,其中最受公認的,就是加拿大 TechInsights 發表的拆解報告,指出 Kirin 9000S 是由 SMIC 生產的 7nm(N+2)芯片 

所謂 7nm(N+2),就是 SMIC 因美國禁令,在無法取得用於 7nm 製程的 EUV 光刻機之處境下,利用現成用於 14nm 製程的 DUV 光刻機,通過多重曝光達致等同 7nm 製程的技術,但就要面對發熱、耗電和良率等問題。也就是說,華為從四年前因禁令而成為絕版的 5nm 製程 Kirin 9000,三年內進化至突破封殺的 Kirin 9000S,期間與 SMIC 緊密合作,在芯片的功能、設計及佈局上作出大規模重罝,以配合 7nm(N+2)的特性,經反覆調試改善甚至解決了所述之問題。這些都不是單憑錢就可以克服的,還是那句,看著辦囉 

非凡之盛到衰

上文過百回應裡面,另一個焦點,就是我展示了那隻勞力士,惹來一番爭議。所謂各有前因,為何戴上勞力士,就代表你一定是什麼人?展示勞力士,又代表你一定是什麼人?幾年前,我曾發表過一連三篇《珍品系列》,文中展示的藏品,市值更不是什麼名錶可以比擬,為何當時又沒說我是什麼人?由此可見,人類總是著意一些虛榮之物。不過也難怪,中國奧運史上最年輕的三金得主,女子跳水運動員全紅嬋,數月前在網上展出她戴上勞力士的照片,隨即惹來網上連串質疑,結果要隊友出來澄清那不是她擁有的,事件才得以平息。不過,她那款勞力士 Daytona,我剛巧又有一隻。 

 

然而我想展示的,卻是旁邊那款 Nokia 8800 Sapphire Arte。這是我上一部過萬元手機,於 2008 年 4 月初在當時的 Nokia 銅鑼灣旗艦店購買,售價港元 12,088,那時候正值 Nokia 手機產業最輝煌的時期。這部手機設計奢華,中心坐落一顆藍寶石水晶方向鍵,機身又附有訂製皮革,鈴聲更是邀請了國際知名混音組合 Kruder & Dorfmeister 獨家創作,這一套鈴聲,我沿用至今。不過這件旗艦產品,也同時見證了 Nokia 從盛到衰之轉捩點,因趕不上智能手機的迅速發展,產業急轉直下,直到 2014 年,Nokia 終於把手機業務售予微軟,正式退出了市場。 

說到退出市場,最近我發現同步出文的 BlogCity 頭條網,已經不再存在,Google 一下才知道,原來在上月中關閉了,現時只能在某些網頁庫存內找到。雖然我發文都是以這邊為主,那邊為副,而後者又鮮有互動,但始終在那邊寫了五年,總覺得有些可惜,且有一部份,特別是《初心》系列前一年內的文章,都是那邊獨有的。我見《非凡篇》下面,雖有過百回應,但可惜只有一位是有註冊的。我不介意大家對我分享之物有意見,但與其以隨機之名冷嘲熱諷,倒不如註冊一個帳號,就可以在回應區內上載相片,分享一己之物,互相切磋,豈不妙哉?所謂世事難料,難得今天還有如此具人氣之分享平台,希望大家珍惜。 

三次元非凡

回正題,非凡大師Sapphire Arte,或許在一些人眼中,什麼都不是,但對親身見證著一個亞洲高科技中心,由盛轉衰的過來人而言,卻具重要的紀念價值,甚至比起我在《珍品系列》裡面介紹的藏品,更有意義。因為後者代表著的,只不過是他人的歷史、古人的歷史,太遙遠了,與我何干? 

早前提到全紅嬋,使我想起了另一位奧運金牌得主,香港女子劍擊前運動員,微笑劍后江旻憓,她在巴黎奧運為港隊奪得第一金,回港後隨即宣布退役。原來她已經連續參加了三屆奧運,到最後一屆終於拿到了金牌,而據說在其運動員生涯中,雙膝十字韌帶曾多次斷裂,在出發巴黎奧運前一個月,更因左膝傷患退出了亞錦賽。所以這次她很大機會是負傷奪金,忍痛拼命一搏,相信無論拿到金牌與否,也必須退役了。 

江旻憓在保持頂尖運動員狀態下,還拿下了美國史丹福大學國際關係學士、中國人民大學法律碩士、香港中文大學法律博士,三地之學位資格,無疑為退役做足了準備。堅毅如此,能人所不能,當然配得上非凡之名。那麼江旻憓的非凡,究竟屬什麼次元? 

一次元非凡,視乎能力;二次元非凡,在乎選擇;三次元非凡,終於犧牲。 

非凡之中,二次元是最幸福的,因為他們可以選擇。正如早前提過的鄭志剛,他有條件選擇,可以繼續投入自己非凡的能力,回饋所屬之領域,也可以選擇退回一次元,拿盡私利。所以即使他退了下來,也並不可惜,可惜的是新世界發展,可惜的是香港人。然而三次元非凡要面對的,是犧牲,那不是一般的犧牲,你必須承受莫大的風險,失去生命中重要的事物,甚至會一無所有。而你的選項裡面,沒有一次元,也沒有二次元,倘若你不願意的話,就只得一個選項,就是回歸平凡。 

回歸平凡的決定

當年香港電子行業日漸衰落,但我仍然堅持於本地電腦行業內發展,後來創業,並陷入了長達五年的官司。對方除訴訟之外,還試圖切斷我的供應鍊,當時的處境,可謂風聲鶴唳。所以多年後,美國政府對華為施以三輪封殺,全面切斷其高科技零件及半導體供應鍊,我對華為的情況,非常理解。就算大如英偉達(NVIDIA),若找不到半導體代工,也可以即時死亡。坊間充斥著傳聞,說一系列供應商、分銷商,甚至是員工都受到牽連,紛紛指責華為不顧及他們的死活,我對此不以為然,就被一些朋友取笑為紅粉、花粉,我懶得解釋。 

行內當年也流傳著我的負面傳聞,有人雪中送炭,有人落井下石,這算得上什麼?在主機板行業激烈的價格戰之下,我以獨特的設計手段,保持著產品的競爭力,並得到了業界的認同,特別是英特爾(Intel)的支持,縱然對方帶同律師到 Intel 辦事處施壓,他們也不為所動,後來我又與 NVIDIA 合作,為他們提供線路板設計方案。當時內地主機板抄襲情況嚴重,於是我把自己的設計,製成了芯片。為進一步涉足芯片行業,我在科大進修夜間碩士課程,拿了個 MSc(ICDE),又得到一位資深會員推薦,成了 SMIEEE,之後更進駐了科學園,在那裡待了三年。 

科學園的租金相對便宜,不過就要簽三年死約,園內也提供了一系列科研設備和實驗室供商戶租用,我亦曾經租用過一些芯片及無線電相關的設備。平心而論,就科研發展而言,香港不缺地,不缺配套,更不缺錢,問題出在那裡?總之,就是沒有競爭力,是結構性問題、基礎問題,或者換句話說,基礎已經毀了,但也不能全怪政府,業界自己也有責任。所以,香港在學術研究上,成績不俗,但距離產業化,還是太遙遠了。 

在科學園那三年,可以說是我事業的高峰期,但同時也是一個轉捩點。內地電子業競爭激烈,電腦行業急轉直下,加上遇著金融海嘯,於是我們決定急流勇退,毅然結束了自己的業務。但其實當時,我們並未有完全放棄,還四處尋找科技合作機會。直到有一天,我約見了一位舊朋友,我的前老闆,他對我說了一句:半導體,幾元貨色而已!那時刻,我徹底心碎了!我終於明白,為何香港,注定會成為亞洲高科技中心遺址,且永不超生!我亦非常明白,倘若堅持再走下去,我必須放棄生命中重要的事物,包括摯友、愛人、家庭,賭上一切後,到頭來還是一無所有。 

非凡的初心

記得六年前,我發表了《致香港工程師學會的信》,在這封公開信中,我提到工程師的專業使命:我們專業工程師,是通過開發及應用當今科技,以改善人類生活為己任的。其實這一句,是來自全球最大的專業技術組織之一,電機電子工程師學會(IEEE)的使命宣言(Mission Statement):IEEE's core purpose is to foster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and excellence for the benefit of humanity。請問這句宣言,那裡提到了錢?不要再沒頭沒腦地跟我說,工程師、科學家,也須要老闆出糧等廢話,你倒不如說,沒有食物,什麼都不是! 

一次元非凡,視乎能力,非凡能力的覺醒,從來都是源自對貢獻所屬領域的使命感。這份使命感,就是我們爆發出非凡能力的初心,使我們在有限資源下,創造出無限的資源;在缺錢之下,成就理想;在巨壓之下,突破封鎖;在傷痛之下,脫穎而出。非凡之力,一旦遭到覺醒,勢必追隨你一生,縱然你回歸平凡,也揮之不去。正如諸葛孔明,躬耕十年,隱居草廬,才華依然。非凡覺醒之後,你就會面對提升次元的選擇,而有條件選擇的人,是最幸運的。二次元非凡,在乎選擇,倘若所有非凡的人,都能夠達致二次元,以其非凡的能力,回饋自己所屬之領域,那必然是人類之福。但可惜並非所有非凡的人,都是那麼幸運,他們或只得面對三次元這惟一選項。三次元非凡,終於犧牲,甘願獻身三次元的人,是最偉大的。但既然犧牲是終極下場,而你又無法消除其後顧之憂的話,那就請放過他們,讓他們回歸平凡吧! 

要培養某一領域的人才,就要孕育出針對此領域的使命感,所以金融中心,變不出創科中心。用資本堆砌出來的溫室,用創意、創新為苗引發出來的私慾,是變不出使命感的,還是那句,等著被騙吧!今天,你投錢為創科設立基金,他日,你就會為創科發債,但不知為何,我們距離創科中心,總是那麼遙遠。 

結語

今日,我手握非凡大師,問了自己一句:究竟是一個 MSc(ICDE) 或 SMIEEE 的稱號,還是一個專業投資者的身份,更值得去擁有? 

人生匆匆數十年,好比一場馬拉松,我們究竟在追趕什麼?追求什麼?有些人,為了種種原因,突破自己,變身非凡;同樣地,也有些人,為了種種原因,選擇回歸平凡。很多時候,說沒得選,都只不過是逃避的借口而已,但無論如何,選也好,不選也好,沒有對錯,亦與人無尤。 

無他,人生總會抱些遺憾,這在所難免。然而最重要的,是跑到盡頭之時,還說得出一句,今生無悔! 

跟太陽系說再見。三體 OST(點擊播放